送给他的,那该多好呀,那简直就是一种光荣,是一种伟大的幸福。不会,他马上在心里把那个顽强地萌生出来的念头打消掉,现在的杏花已不再是小时候同桌上学时的杏花了,现在的杏花光彩鲜亮的就和天上的太阳一样离自己比十万八千里还要遥远。她为什么要给你端送一缸热开水呢?你是谁?你是地主的儿子,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年幸运的光环在你头上罩过吗?没有,从来就没有过,降到自己头上来的只有苦难和屈辱。
新生不敢期待的幸福的光环这一次却偏偏降到他的头上,杏花端着腾冒着白白热气的缸子在满院子民工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轻轻盈盈地走到新生跟前,当着这么多惊奇的目光,当着这么多不安生的目光,杏花把缸子端递到低下脸的新生面前,她珍珠般光洁白净的脸上洋溢着纯美的微笑,风铃般脆柔柔地说:“新生,给你,喝一缸热开水。”新生把低垂下去的脸抬起来,脸上常有的冷峻被这从天而降的幸福融化了,化成一片无法抑止的激动。他伸出手颤颤抖抖地接住杏花双手递过来的烫手的热缸子,嗫嗫嚅嚅地说不出话。杏花却得体大方地莞尔一笑,说:“喝吧,喝完了再到机房里来倒。”说完扭转身回机房去了。
在杏花端着缸子站到新生面前的这段时间里,乱哄哄响起一片嘈杂的大院里,一下就安静下来,四十个坐在院里吃馍喝水的民工都张着嘴瞪着眼石雕泥塑一样不动了。等杏花转过脸往机房里走的时候,他们才哇哇地叫起来。
沉浸在巨大无边的幸福里的新生,顾不上伙伴们乱哇哇的争叫,举起杏花送来的缸子就满满地喝一口,啊,不仅是热热的,而且还是甜甜的。是浓浓的稠稠的蜂蜜一样的甜,这浓浓稠稠蜂蜜一样的甜粘在舌尖上久久地不愿滑落到肚子里去。新生真想端着缸子让这么多惊奇羡慕的伙伴,每人都品尝上一口这浓浓的稠稠的粘在舌尖上久久不愿滑走的蜂蜜一样的甜,真想让伙伴们分享一下他的幸福。但是,他还是没有让他们品尝这蜂蜜一样的甜。既然自己遭受的那么多苦难没有人能够分担,那么就把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留给自己独享吧,把那稠稠的甜留在自己一个人的舌尖上吧,就算是老天给经受了那么多苦难的自己的报偿吧。
杏花在机房的窗玻璃上紧接着就发现了第二个问题,在这春寒料峭的倒春寒里,公社大院里的人们都还穿着棉裤棉袄,有的人还披着短大衣。而从水库工地上赶回来的这些民工身上的衣裳却都不厚,尤其是新生。别的人身上穿的都还是薄棉袄,而新生身上穿着的只是一件夹袄。杏花的心又抽缩一下,想起在卧马沟村里新生一家就常遭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怪可怜的。新生会不会在大沟河水库工地上也受人欺负,身上的棉袄被人抢夺走了。月儿婶可是一个细心的人,她不会让新生穿着单薄的夹袄出门去干活。
杏花想的对,她的月儿婶是个细心人。新生修水库走的时候月儿把棉的夹的单的样样不少都齐齐全全地给他带上了,别人没有的新生全有。在别的方面月儿不如人,在这方面月儿比谁都强。月儿给儿子包裹去的东西使他绝对受不了冻。也不是别人欺负他,把厚棉衣抢走了。在大沟河水库工地上新生用自己诚实的劳动获得了人们的尊敬,修水库的民工来自五湖四海,他们没有卧马沟那种根深底固的成见。是新生自己到工地上后把身上的棉衣让给了别人。新生他们队里有一个孤儿,家里没有一个亲人,穿着一件单衫子就上了工地。入冻后受过苦难的新生不忍看到别人受苦,就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披在孤儿身上。
杏花不知道这些,她只看到了眼前,刚进公社大院时他们跑的一身汗,不显得冷。现在身上的热汗落下去了,他们缩着脖子显得一个比一个冷,尤其是穿的那么单薄的新生。儿时的友谊使杏花不能不动情。儿时的友谊是让人珍惜一生的最可宝贵的东西。除了这种友谊,冥冥之中还有一丝牵挂,一丝由来以久的,撕扯不断的牵挂。杏花不管其他了,她从箱子里取出一件红毛衣。这是她用一后冬的时间给参军走了的俊强织出来的,但现在她取出来却要让新生穿。心地善良的杏花实在是不忍看到新生缩脖子挨冻的样子。
新生走进机房送缸子的时候,杏花就问:“新生,这么冷的天,你咋就穿这么薄的衣裳?婶没有给你带厚衣裳?还是……”“我有厚衣裳。”新生就简简单单地把孤儿的事给杏花说了,最后再道:“也没有多冷,一干起活就不觉的冷了。”
听了孤儿的事情杏花更有些感动,她俏丽的眼睛里更有了同情和怜悯,她怨嗔地说:“还说不冷,看你的嘴唇都冻的乌青乌青的。我这有一件毛衣,你先穿上吧。”
新生看见杏花手上新织出来的红毛衣,就知道她是给谁织的,忙摇着手说:“不不不,我不能要你的毛衣,我不冷。”说着就要往机房外走。杏花委屈的眼里就盈满了泪,杏花的眼真软,高兴的时候眼里有泪,激动的时候眼里有泪,委屈伤心的时候眼里的泪水更多。新生的脚就要踏出机房时听的身后一声哽咽,扭回头就看见杏花脸上挂着两串亮晶晶的泪珠儿,新生就再不能拒绝杏花手上的红毛衣了。
等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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